2019年6月3日 星期一

《你的臉》坂本龍一與蔡明亮訪談實錄



不可否認,參加這場映後座談會,原本的想法是追星居多,不是真正的追星或見偶像那種,而是覺得像坂本龍一這樣一位讓自己人生更豐富的創作者,能見到當然會想見。

但實際上的收穫比我想像中的還豐富,我對電影與音樂都非專業,純粹是愛好著,但坂本與蔡導在觀眾面前,並不吝於分享創作理念與內心的想法,甚至有些談話還很可能是平常不太容易說出來的。

坂本說他此行最大收穫是到花蓮玉里附近卓溪鄉布農族部落聽了八部合音,也好奇問問現場有那些人聽過,猶豫了一秒還是舉手了,的確是沒在現場聽過,電視上和網路上倒是聽過幾次。

在過程中,坂本不只一次談到去年11月過世的義大利名導貝托魯奇與他的電影《末代皇帝》,一直虧對方難搞與麻煩,但也聽得出念念不忘的感覺,畢竟這一段他可是經常在對外場合中提及...

這是一個衝擊腦容量的夜晚。還有竟然能夠同框,也非常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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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難得,只好對談全都錄:

坂本:來台都是為了電影的事,自己的紀錄片也有,朋友的作品《亡命之途》也有。

昨天難得去玉里聽布農族的八部合音,覺得是過得很好的一個日子。我比較好奇,一個少數民族的八部合音,有聽過的人有多少?(觀眾舉手後)比我想像得還多。

我是看著每個人的臉,有時候敲敲一個東西,或是拉個樂器來,那一個適合這個人的臉,我是這樣做了12個聲音,然後寄給蔡導演,讓他來選擇怎麼配。

其實我在配樂時,經常是在跟導演吵架的,我也講過「再也不想看到你的臉」,不是蔡導演啦。就是那個義大利導演貝托魯奇,跟他吵了很多次。

我是問蔡導,你在音樂上是要什麼方向呢?他說請你自由分揮,所以我是任性地在做這個片子。很高興的是,我提供他12個,他用到11個,已經是很多的了。所以剩下的兩個(蔡:要還給他)。

蔡:我趁著這個機會跟坂本講一下當時收到音樂的感覺。他寄了demo來,我就問xx因為是xx先聽,我就問怎麼樣,他就說,嗯,你自己聽吧。我一聽非常開心,還好不是那種很美的音樂。

坂本:因為這決定只有一個人,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能決定。

蔡:我聽到這音樂,覺得我們走的路很像,他是做音樂的,我是做影像的,可是我覺得說,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是好的,可以是美好的。

坂本:我記得你不採用的兩個,是稍微有像個音樂的(笑~~~)

蔡:我覺得我在配樂時,可能沒有跟坂本講過,我在key那個音樂上去時,好像他就在我身邊,好像他就在中山堂裡,根據我的畫面在做。我們中間沒有溝通應該在那裡那裡,但我一直覺得坂本就坐在我旁邊看,在做一個即興演奏。所以這種感覺,後來很多觀眾告訴我說,為什麼演員的反應這麼剛剛好,這麼巧,覺得他們也在聽這個音樂。

坂本:確實我是即興的做,不是思考很久那種。很有意思,是有一個距離的,一開始是在做個彈鋼琴的動作,我家跟彈琴的studio是有一點距離的,所以到那邊彈一彈,然後想想剛剛看的影像,然後在回到家裡看畫面,是有個距離的。

結果是怎麼樣的?想像中做了嗎?結果音樂的節奏反而不配合,比影像快多了。所以我只好帶著laptop的電腦去studio,看著畫面去做,節奏才是合的。

蔡:我想我們基本上都有被什麼東西牽絆住,包括我在拍這電影時,他們做任何事情都是對的,因為我拍的就是他們的臉,所以我並沒有控制他們。我感覺坂本的音樂,就是,怎麼講呢?就是一個現場演奏的概念,然後這些演員,雖然他們講了很多具體的事情,可是他們好像在唱歌。

坂本:對我來說,導演的影像是非常即興的,是現場做的,而且詳細看每個人的臉,可以感受的每個人的人生和他的節奏都不同。

(台灣什麼好吃?)
坂本:全部都好吃啊~我這次在台灣待4天,但有兩次的午餐是同一個餐廳。不想告訴你(哈哈哈哈哈),菜脯蛋非常好吃。

(最好的聲音)
坂本:可能還是昨天去玉里那個卓溪鄉,布農族的部落,他們的聲音,唱歌的歌聲是很強烈的。(哼了一段)我記得八部合音是這樣唸的。開頭是很神秘的,我查了一個傳說,那可能是蜜蜂的嗡嗡嗡聲,或是瀑布的聲音,是傳達過來的變化。

那些男聲的聲音是(哼了類似「嗯嗯~~~」的聲音),是非常神秘的。是大自然的感覺。

(問蔡明亮)下一部片子要不要拍一個八部合音的?(又哼了類似「嗯嗯~~~」的聲音)(全場笑)

(被問到有劇本與無劇本的配樂難度)
坂本:我覺得不是很困難,這次他的作業跟過去做的,不應該是比較的,就是一起去尋找聲音,尋找聲音是很快樂的,當然也有一定的難度,因為自己要配配看,自己要思考,但是不會覺得是困難的。

反而《末代皇帝》是做得非常困難的,因為那個導演的要求真的是亂七八糟的(全場大笑)。這導演很有意思,我還記得,他說「我用的是古琴,但拍的是當代的電影音樂,然後呢,但這是中國題材,但我是義大利人,要義大利電影,全部都放進去」,我實在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音樂,他全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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